近日,敢為人先、追求卓越的青年陶藝家、企業家戴非凡先生在微博中流露出“消極”的心聲。曾經一直鼓吹“透支青春博取明天”的他,說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不想再“拼”了。是什么原因讓這樣一個曾經激情四射的人“消磨”了斗志,“放棄”了拼搏?
記者:現在每天都干些什么?和以往有哪些不同?
戴非凡:最大的不同應該是心態的轉變。轉變是痛苦的,這種痛苦源自“長期利益與短期利益的博弈”。長期利益是什么,是提升軟實力,實現收入穩定,變為德藝雙馨的人,成為有社會價值的匠人。短期利益是什么,是每天生意都有進賬。作為一個生意人,以前是忙碌的、急功近利的。
現在朋友圈都是發茶壺的,不難發現,都是某某工藝師某某高工大師的,圖片精美,聲稱原礦聲稱本人所作,價格小幾千來元。很多微商代理,并不斷招收下一級代理。這個當然能賺錢,一些家庭主婦在家帶孩子,也能實現月收入過萬甚至更多。不好意思,我曾今就參與其中。那現在為什么不做了?首先,這些壺來歷不明真假難辨,壺友在交往過程中,先款后貨,給予了極大的信任。如此透支,無法告慰良知,曾經的交好也難免不變路人,最終也是自毀前程。其次,長此以往,你永遠是一個“壺販子”,難當壺友口中“老師”大任。
現在的想法就是,提升手藝,主營做一些好產品,兼營幾個值得信任的朋友的壺。現在生活變的規律了,每天早上進行晨練,很簡單,早上起床去公司經過丁蜀鎮政府前面的廣場,在鳥叫聲中慢走,在微風中深呼吸。去到公司,開始琢磨提升制壺的工藝,去老前輩的工作室討教,去泥廠挑挑好泥料。我喜歡寫文章,晚上抽空分享自己制壺玩壺的真實感受,睡覺前要練習半小時毛筆字。
記者:從習慣忙碌拼搏的人生狀態到逐漸慢下來的生活節奏,從“非凡”轉向平凡的這個過程,你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故事?促使你轉變的深層原因是什么?
戴非凡:我覺得促使我改變的深層次原因是因為“家庭”,這種轉變是從一個男生到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或將一個父親的轉變。去年11月,創業2年不到,我和我太太結婚了。領完結婚證,我太太就回到美國,我留在國內經營紫砂生意。我們都是有夢想有激情很強勢的人,開始很長一段時間,由于生長環境的差異性,很難適應對方突然闖入并且要主宰自己的世界,她抱怨我因為忙碌沒有用心愛,我埋怨她不懂我的夢。
有一天,我們沒有爭吵,她冷靜的對我說,“戴非凡,你喜歡吹牛喜歡騙人,我們的人生價值觀不同,這讓我很擔憂。”到底是什么原因她說我喜歡吹牛喜歡騙人呢?我們的人生價值觀到底有什么不同呢?舉一個例子,在美國的時候,我們一起做了一個為中國學生提供留學服務的網站留學HELP,在寫網站簡介的時候,我出于對網站的包裝希望能把美國的一些著名高校寫成我們的合作伙伴,她說我這是無中生有堅決不同意。我說至少那些我們為學生申請過的一些高校拿到OFFER的高校可以寫吧,她說沒有簽合同沒有正式的業務往來就不算合作。本來還在慶祝網站上線,一下子兩個人因為觀點不一致吵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幾次,我總是在站在企業發展的角度想問題,她不考慮這個只站在實事的角度思考問題。
聽到她說我們價值觀不同那句話,我當時突然就蒙了!爭吵是小事,這可是到底能不能過下去的大事呀,不行,我告訴自己認真必須思考我這么忙碌到底值不值。晚上,我讓她給我打電話,我就慢慢仔細和她聊我的感受和感悟。
很想念大學時候的那份執著和單純,雖然我上的大學不是很好的大學,但是我并沒有自卑,我虛心向一些名校的學長學姐請教,他們鼓勵我走出去向社會學習,最后我不負眾望作為學生代表參加了很多國家級甚至世界級的活動,展現出了當代大學生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那時候會為一句“加油”式的鼓勵感動到流淚,會為他人誤以為我是名校學生糾正他們的錯誤,會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躺在河邊相互談心暢想人生。沒有人隱藏什么,每個人都是真實的,每個人活得都很輕松。然而,不知什么時候,這一切都變了。畢業后,再也沒有多少人寫日志,發真實的心情,曾經每天QQ來QQ去,現在再也難聽到它的消息來音。打開QQ有900個好友,你不知道和誰說話,翻閱手機通訊錄不知道打給誰。這個世俗的社會,我們期待自己過得好,我們開始偽裝,我們不希望別人看到我們的脆弱。朋友圈、QQ空間我們都在曬旅游,似乎都過的蠻開心的。只有,深夜一個人的時候,開不開心,叩問真實的內心,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過得不好。
為什么會這樣,這是我們想過的生活嗎?很早就聽說過這句話:你以為承擔生活的重擔需要勇氣,其實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更需要勇氣。是的,我一直很想靜心練字,用心制壺,專注寫作,但是生活迫使我去做生意,世俗迫使我要去和外界比拼。一年到頭,除了銀行賬戶存儲了數字,別無其它。我們慢慢在生活中過得不像自己,太在乎他人眼光,忘了自己的初心。
經過一番掙扎,我想與其活在別人眼中,不如活在自己的世界吧,練練字,寫寫作,做做壺,如海子詩中描繪,開開心心去喂馬,劈柴,周游世界,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畢竟人生只不過三萬天不到的體驗。其實,如此理解,我不僅卸下了世俗的包袱,生意也做的更好了。得益太太點撥,我如今有這般領悟。
記者:你如何定義人生的平凡抑或平凡的人生?心態轉變后,你是怎樣重新審視生活、看待親戚朋友的?
戴非凡:人生短短80余年,前面20年我們少不懂事,后20年我們老不管事,人就活個區區40年。對于這個世界,我們只是滄海一粟,所有的人生都是平凡的,但平凡的人生有不一樣的精彩。
曾今有一個女博士正當事業上升期被查處癌癥晚期,她說了一段話,以前就希望努力工作換一個大房子,買更好的車子,以為那樣才算過得好。住院后,家里把房子賣了,租住在一個小屋里,家人每天在一起,也很開心,才發現家人的開心不是大房子不是車子,而是你好好的。我覺得活得健康,活在“愛”里,才是幸福。
我們活在當前中國這樣的社會環境下,要尊重每一種活法,每個人都不容易。不能說自己超脫了世俗而去鄙視別人的世俗,不能說自己不買房了就去勸說別人不要買,每個人的社會關系都不一樣,每個人的幸福也不盡相同,尊重別人的幸福,享受自己的幸福。
記者:帶著這樣的心態上路,你對未來有怎樣的特殊期待?
戴非凡:在公司發展上,做一個小而美的公司。以前公司聘用了很多人,每天疲于組織管理,著實很累,通過財務分析,發現效益還沒有現在好。多年前,馬云就提出未來是小而美的天下,當時我無法理解,你阿里巴巴越做越大,不要我們做大!去年,就職阿里巴巴的同學說要做一個小而美的網站,我不以為然!我說我要做一個類似業內某某一樣網站,我要做紫砂商城,我要做紫砂學院,我要做紫砂媒體,我要做……時隔一年,我沒有放棄,但是卻一事無成!吃了很多虧,流了很多淚,才發現,這一切的經歷和疼痛,都是為了讓我明白“小而美”三個字!
我愛紫砂網絕不是一個商城,也絕不是一個干燥的紫砂百科,她是一個“匠人”游走宜興的獨白!她要表達的是紫砂匠人內心深處真正的聲音。她是匠人的嘴巴,替匠人發聲;她是壺友的眼睛,替壺友觀察紫砂的世界!她是紫砂文化的傳播者!
在個人的發展上,我將真正從提升自身素養出發,去練習書法寫好字,讀好書寫好文章,學做壺做好壺,一步一個腳印,走正道走遠道。做一個真誠的人,做一個對紫砂行業有用的人。不指望能為這個行業做出多少貢獻,只要這個行業因為自己的存在有那么一點點微弱的改變,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我就知足了。在這個過程中,家庭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切的動力都源自家庭。小家幸福了,才有事業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