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于湖北美術學院,在湖北美術出版社從事美術編輯工作,青年藝術家韓方似乎有另一種與眾不同的藝術家道路。一位編輯的繪畫觀——也許是這樣一種綜合身份的設定,讓韓方能夠有全面而超然的視角來審視縱觀自己的繪畫格局。
韓方有著青年藝術家的創作激情,但他筆下所描繪的物件卻有著另一種獨特的韻味。韓方的油畫作品均以遠古物件為主。無論是那些古舊的青銅物件,戰馬兵戈的圖騰象征,均凝固于單色或純度較低的背景平涂上,顯得低調而又古樸內斂。他說,自己的藝術沒有刻意迎合當下浮躁的社會中最受追捧的流行元素,而是在向歷史的思考和回溯中,在畫布上構建一個自我的、引人沉靜的無我之境。
“曲線救國”的藝術之路
2004年,韓方從湖北美術學院畢業。他順遂地進入了湖北美術出版社,成為了一名美術編。在畢業后的四年中,他在本質編輯工作之余,一直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藝術創作道路。很難說,早期韓方在編輯繪制那些有關青銅器文物圖譜的畫冊,對后來他專注于用油畫再現這些文物有沒有潛移默化的影響。韓方笑稱,用畫插圖這種“曲線救國”的方式,也算是為自己繪畫理想的實現打下基礎。
06年的時候,韓方甚至在考慮堅持全職創作,和眾多懷揣畫家和理想的青年一樣決定北漂。“當時不像今天,有較好的大環境,美術館等公共設施發展相對更為完善。當時畫廊和藝術機構也未曾拓展,作為獨立藝術家堅持下來畫畫的人太少,家人堅決反對。”韓方說,自己的父親還是希望自己能過一個普通正常人的生活。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韓方越來越不能忽視他內心深處對繪畫的深層次的渴望。做一個安安穩穩的編輯,卻無法忽視越來越躁動的創作欲望。
那時候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高更的那幅著名畫作中的標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這些每個處在人生矛盾路口的人都會琢磨的哲學問題,甚至直至夜不能寐,整夜地看著月亮升起,復又落下,一邊思索著自身個體“存在”的意義。“每個學藝術的學生都有著一個畫家夢。我們學習繪畫的時候,都是立志要成為大師的。”韓方在相對安逸的生存狀態中反復想起學生時代的信念,由此也造成了他內心的壓力,“我一定得遵循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韓方說,自己是個喜歡朋克搖滾的年輕人,但是同時也對中國文人古典的內斂文化情有獨鐘。在早期,他曾追求迷戀野獸派的風格,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傳統文化的內省與哲思,成為韓方新的發展方向。“我聽的音樂也開始從搖滾樂轉變成關山月、漁樵問答這樣的中國傳統古樂了。某種程度上,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回歸也影響到了自己的藝術創作。”
好編輯和好藝術家
對韓方來說,他的本質工作是湖北美術出版社的美術編輯,畫家和編輯的互補關系讓他在自己的藝術主題擇選上有和專職畫家不一樣的角度。“我當初做編輯確實是考慮到生存問題,許多純藝術的同學不得不面臨畢業后轉型做設計或教學的選擇。而做編輯,好歹還算的上跟圈內的文氣沾邊。”韓方說,正是因為他有編輯古籍文化相關的書本的經歷,遂逐步深入地接觸到了荊楚文化,這直接讓他產生了對當代藝術的反思和再衍生的轉向。
在2009年,韓方專門租下一間畫室,在編輯之余進行創作。對于一個非全職創作的人來說,堅持這樣的藝術創作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韓方的畫室沒有空調,武漢這樣隨機模式的極端天氣是極大的考驗,但韓方憑借自己對繪畫的熱愛堅持了下來。“我不知道是編輯成就和影響了我的藝術創作,還是藝術創作是編輯工作了另一面展示?但無論如何,我能做一個好編輯,同時也在盡我的努力做個不一樣的藝術家。”
有人說,韓方的畫作有裝飾畫的意味。在韓方看來,藝術的表達方式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每個畫家追求的境界卻是不一樣的,作畫手段不同,但表現的藝術理念卻是比手段更重要的。正是基于這樣的創作理念,韓方的作品中愈來愈重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表現與反思。
古老器物,禪意盡現
出于對楚文化和楚藝術的敬仰,韓方在畫布上用古玩表現他所想要再現的文氣和歷史的厚重。他并不認為當代藝術必須要用現代元素來表現。“正相反,那些看似古老的遠古文物,其人文氣息卻是可以穿越空間和今天構成的交融和共鳴的 。”韓方說,選取青銅器那樣具有歷史厚重感的物件作為藝術創作的主體,能體現出一種別樣的藝術情懷。“文人情懷是一千多年中國文化傳統,而現代人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愈發真誠地渴望這種不一樣的思想境界。”
韓方看了很多東西方哲學大家的著作,他的作品中也表現出理性思考后的成果。“我從23歲就開始讀老子的道德經,而佛教儒家的古籍文化均是我偏好的,這其中我最喜歡的是老莊思想。我的畫畫結合精神上的虛無主義,其實對于人來說,生死只是相似的概念,我在畫面上畫物,體現的卻是人對世界的看法。”
韓方的作品中有著相似的地平線,單獨或組合的人和事物并置其上,體現出一種寧靜中的虛空感。他將油畫的背景處理成色彩純度淡雅而寧靜的效果,平涂,筆觸不明顯,處處顯露出文物斑駁的那種滄桑意味來。在韓方“青銅系列”中,那些凝聚著歲月痕跡的鼎、簋、爵甚至是車馬兵戈,均在暗綠和灰白的色塊中交相輝映出沉思且滄桑的意味。他在畫中的布局同時也兼備古代文人的情懷,那些略顯孤高而清冷的器物倨傲在天地一線間,無言中又述說萬千。
韓方說,他覺自己的畫面越來越有禪意了,某種程度是思考帶來的結果,但同時也是他竭力表現“虛無”的產物。“小時候,我喜歡遠眺地平線,那種虛空寧靜正是我想表達的。而畫中的那些菩薩與和尚,也是作為一種超人的存在,浮云則是萬事皆流無常駐的象征。”韓方說,自己很熱愛繪畫,最大的心愿是期待能夠快樂且虛空地畫下去。“人們總是通過對物質的追求來尋找存在意義,但他們卻不愿意承認精神上的自省是更充實的收獲。通過繪畫,我能找到這種意義。這也許就是為何我始終在堅持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