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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大愛”、“大家” ——記雕塑名家錢紹武先生
作者:王夢佳2011-10-10 09:12:15 來源:中國雕塑家網
1947年某日,國立北平藝專的一個考場里,一位惴惴不安的年輕人正接受面試,他的對面坐著徐悲鴻、吳作人、王臨乙等幾位主考官。
有一位老師說:“這個學生不行,數理化交的都是白卷!”
年輕人一下子冒出了一身冷汗!可另一位老師說:“這學生素描不錯。”
徐悲鴻聽后把這學生的素描卷子調出來,看到卷子,他頗為欣賞:“蠻不錯的嘛!”
……
幾經考官們討論,終在徐悲鴻主導下錄取了這個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便是錢紹武先生。
東西方文化藝術 青少年時期“大學”
錢紹武1928年出生于江蘇無錫一書香門第。他的爺爺是無錫著名才子之一,父親是英文教授,祖母是知名的眼科醫生,都是自學成才,對子孫的教育方式也與眾不同。錢紹武上了兩年小學之后就離開學校開始自學。他9至12歲隨72歲的姨公學習古文,姨公是清朝的學者,他讓錢紹武按照考取科舉的要求學習了《大學》、《中庸》、《孟子》、《論語》等經典,打下了扎實的國學基礎。小小年紀的錢紹武,給父親的信都是用古文體寫就,別人還以為是他爺爺寫給父親的信。他的父親開始擔心了,這么小的孩子,可不要弄得真成了古人了。于是執意將13歲的錢紹武接到上海,讓他接受英語教育,學習西方的歷史、文學。隨著對西方文化的了解,打開了他觀察世界的另一扇大門。
錢紹武15歲至18歲時在無錫隨秦古柳先生學習國畫和古詩詞。他的學習先從研墨開始,老師就是想通過研墨來磨煉他學藝的耐心和細心。先生教導他:只畫畫,將來也就是個畫工,永遠成不了家。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詩書畫是相通的,想學好中國畫,必須先精通中國的文化。秦先生每天還和弟子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聊,錢紹武濃厚扎實的中國文化素養就是這樣被熏出來的。在他18歲離開老師的時候,靠國畫營生基本上不成問題了。而他父親此時已經調到了北平,錢紹武也因徐悲鴻的慧眼垂青而考上了北平國立藝專。
錢紹武說:從他9歲開始的每三至五年的一個階段里,他都自覺或不自覺地集中精力學習一門學問,跨越很大,但是學得非常專,也非常有效。對于古文和英語,老師們都采用了一種不科學卻有效的方法——利用孩子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力。他被要求不停地背書,不管理解不理解,先背下來再說。
從國立藝專(1949年后為中央美術學院)畢業之后,錢紹武留校任教。因新中國需要培養一批又紅又專的藝術教師,他被選送到蘇聯列賓美院深造。留蘇期間,錢紹武非常注重歐洲的藝術傳統,對學院派那一套反而學得少。他每天晚上都在學校圖書館臨摹名家習作,直到搖鈴閉館才回宿舍。米開朗基羅是他最崇敬的藝術家,他用了一年多時間,臨摹了列賓美院收藏的幾百幅精印的米氏素描稿。這是以注重基本功訓練著稱的蘇聯同學都很少做的事。
他努力學習西方雕塑的基本功,練就了超強的寫實造型能力,從小積累下來的國學功底,又使他在作品中不自覺地帶有東方文化色彩,東西方文化在他身上產生了自然而然的碰撞與融合。留學期間,錢紹武用了3年時間完成了畢業創作——雕塑《大路歌》。“大路歌”原是田漢1934年為電影《大路》譜寫的主題歌,反映了工人階級的苦難生活和斗爭歷程。錢紹武以飽滿的激情和分明的愛憎,用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塑造了三個筑路工人的形象。《大路歌》作為全校畢業生的代表作被刊登在蘇聯的《真理報》上,畢業時他獲得了“藝術家”稱號。這件作品也被收藏在列賓美術學院,復制品則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
挫折與磨難 歷練出“大愛”
熟悉錢紹武的人,都對他常常“哈哈”地大笑印象深刻。這一笑,什么都云淡風輕;這一笑,坦蕩出他內心樂觀處世的胸懷。
在他眾多作品中有一件漢白玉雕的靜瓶觀音像,這尊觀音低眉順目,體態修長,沉靜安詳,和著漢白玉溫潤的光澤,顯得異常圣潔。筆者曾詢問錢紹武做這件觀音的緣由。他呵呵一笑,沉吟了一下:“那是春節的時候,呆在家里,突然覺得心里干凈極了!很自然地就做了這個作品。”
“干凈極了”這四個字帶給我久久的回味。只有當心靈不再浮躁而沉寂下來,才能領會這“干凈”的意味。錢紹武塑造的不是擎著楊柳枝作施恩狀撒下點滴圣水的觀音,而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祝福和心愿。無怪乎,杜甫、李白、李清照、阿炳、關天培等一些有著高尚品格、憂國憂民或為國為民而犧牲自我的人物都成為錢紹武創作的題材。他塑造的既是那些人物,也分明是他自己,是一種“大愛”。
這種“大愛”情懷源自于中國文化對他的哺育,又經十年“文革”中所受的苦難和折磨所鑄成。
自1964年“四清”運動時起,錢紹武就成了中央美院里繼黨委書記之后的政治斗爭批判的矛頭焦點。他回顧說:“我的前半生基本上還是很順利的,通常處于‘整人’的狀態。而在那段特殊的時期,嘗到了被整的滋味。工資只有18元,兒子尚在襁褓之中,妻子瘋了;父親與我斷絕關系;被掛上寫滿侮辱性字眼的牌子游街;掏過美院所有的廁所和下水道……‘文革’對我最大的觸動,在于使我真正理解了人、人的本性、人的盲從和人性的弱點;我真正懂得了寬容,懂得了同情。”
“藝術到底要解決什么問題呢?我覺得藝術的根本目的和價值所在是使人類的痛苦少一些,使人與人之間更加理解、寬容、溝通!不是這個目的,藝術什么都沒有。”錢紹武這樣定義藝術。
文化藝術的交融 成就出藝術“大家”
錢紹武在1979年恢復工作和藝術創作之后,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迎來了研究和創作的高峰期。
隨著對東西方藝術學習和研究的不斷深入,錢紹武創作了大量藝術精品。盡管他的雕塑運用了西方寫實的技巧,撲面而來卻是一股中國文化的氣息。這不僅因為錢先生將國畫書法中概括、寫意的手法融入雕塑創作,更因為他的“中國式的創作方法”。
“中國式的創作方法”,在錢紹武看來就是“靜、觀、默、察”四個字。“靜著看,默默地觀察,爛熟于心。痛苦,今天痛苦,明天痛苦,閉眼就痛苦,反復體會的痛苦,凝神結想,把這些集中起來,凝神結成一個形象,一揮而就。中國人從自己的體驗、感受入手,從自我分析入手,不去分析客觀現象。因為藝術的價值是主觀的價值,是藝術家體會的價值,是藝術家自己靈魂的價值。藝術家刻畫的是自己感動所在、感動之焦點、感動深度,而不是去描寫客觀現象到底如何。”錢紹武的創作就是秉承著這樣的“動情”原則。
他1980年創作的青銅雕塑《杜甫像》,是“文革”結束之后的第一個作品。這件作品把人物的眉目、衣袂和身形處理得如同潑墨寫意的國畫,雖沒有細致的筆觸,卻也讓人深深感受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生命中憂郁、茫然、痛苦的一個瞬間。這也是經歷了“文革”的錢紹武與杜甫所產生的人生共鳴,以及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一千古絕句的深刻理解。
他于1998-1999年為深圳南山中山公園創作的《孫中山》半身像,長27米,高10米,僅頭部就4米多高,氣勢恢宏。人物目光堅定、沉著,表現了孫中山先生“鼓動風潮,造成時事”、“吾志所向,一往無前,愈挫愈奮” 的革命激情。
作為當代中國雕塑界的權威大家,錢紹武在書法藝術上的造詣也非常深厚。書法是他從小的愛好。甚至在飽受精神折磨的“文革”期間,他還借抄大字報練字來體味書法藝術的奧妙并聊以自慰。而今到了晚年,錢先生更是醉心于書法藝術,他認為書法是中國造型藝術的基礎,就好比素描是西方造型藝術的基礎。區別在書法是一種主觀世界的表達,而素描則是對客觀世界的表現。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發體會到書法的奧妙。他覺得:書法就是文人的歌唱,每一筆都是情,一筆都不能改,改了就是假的。全世界的藝術創作,惟有書法是不能改的。錢紹武先生的兩幅書法作品還曾經作為國禮由中國原駐法大使吳建民送給法國總統希拉克。希拉克為此致信錢紹武:“非常敬佩您在所題寫的漢字中表現出來的力度與氣勢,您使一項作為中國文化核心的千年藝術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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