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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仲華2012-05-30 17:28:27 來源:中國雕塑家網
他的雕塑作品被永久安置在北京“鳥巢”、上海世博廣場、天津文化中心和秦皇島火車站,獨特的觀念和情懷、本土文化的形態和語言,受到業界及大眾的首肯。但中國的“公共藝術”尚處于起步階段,還沒有產生自己的大師和經典,需要一代人心無旁騖、甘于寂寞的實驗和探索——
景育民:探索寫意的雕塑語言
北京國家奧體中心“鳥巢”,一只精美的不銹鋼仿青花海螺靜靜矗立路旁,仿佛在傾聽來自世界的“回聲”。
上海世博園江南廣場,一個銹跡斑斑的鐵錨靜靜矗立黃浦江邊,仿佛追溯著中國百年工業發展“記憶的殘片”。
天津站換乘中心下沉廣場,一面百米長卷彩色浮雕,使八方游客一下火車,便能領略一番天津城市建筑風貌。
秦皇島北戴河火車站,一列二十世紀初的老式蒸汽機車上,承載著一些十分特殊的“旅客”——從“秦始皇”到“曹操”,從“康有為”到“張學良”,但凡能與當地扯上關系的歷史名人,都在跨時空的“穿越”中進行著歷史的“對接和啟程”……
這些大型公共藝術作品,都出自著名雕塑家景育民之手。
長發,濃眉,深邃的眼神和一雙粗糙的大手,透露著他的某種個性和職業特征以及半個世紀以來,他走過的曲折坎坷的人生和藝術之路。當終于雨過天晴時,他欣喜地看到了天邊的一片彩虹。他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讓自己積蓄已久的能量瞬間釋放出來。
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有思考、有情懷的雕塑家,活躍在中國雕塑界最高級別的學術交流和創作活動中,發出自己獨到而深刻的聲音,看到了他留在全國各地的具有獨創性示范性的公共藝術作品。他的雕塑作品很多,僅2011年就達上百件——當然不是他一人完成的,他有一個非常“給力”的創作團隊。他的作品很多,代表作即榮獲第十一屆全國美展雕塑最高獎、被中國美術館收藏的《東歸·土爾扈特的史詩》,參加文化部中國美術六十年大展并被中國美術館收藏的《切脈》以及《回聲》等公共藝術作品。
海螺殼中傾聽世界“回聲”
記者:我注意到,你的大型室外雕塑作品,如《回聲》、《記憶的殘片》和《對接·啟程》等,都被冠以“城市公共藝術”的概念,首先請談談什么是“公共藝術”,它與我們通常所說的“城市雕塑”有什么區別?
景育民:“公共藝術”源于英語Public Art,是西方啟蒙主義運動后人文主義思想對城市文化影響的產物。“公共藝術”的概念是:讓藝術走向大眾,變成大眾享有的文化權利。隨著我們國家政治的開放民主、經濟的高速發展和文化復興,人們越來越期待有責任有擔當有學術水準的藝術家努力做些事情,給城市植入一些有價值的、有一定文化引領性的公共藝術作品。
記者:是否可以這么說,你的《回聲》、《記憶的殘片》等,便是在此背景下誕生的作品。比如《回聲》,你為什么要用海螺的造型、不銹鋼與仿青花瓷的材質,來表現你對2008北京奧運精神的詮釋?
景育民:我們幼時有個經驗,把一只小海螺扣在耳邊,傾聽里面的回聲。我由此產生聯想,想到遠方,想到大洋彼岸,海上絲綢之路曾傳遞燦爛的中華文化;如今,經歷了百年沉淪,當中國重新崛起,再次傾聽世界時,北京奧運會提供了一個讓各國人民友好相聚的平臺。采用海螺造型和不銹鋼仿青花瓷的材質,不僅是造型概念,也是一種文化概念,其意義在于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雖然我們已進入工業化的現代文明社會,依然有著自己的傳統文化基因。還有上海世博會后被永久收藏的《記憶的殘片》,我用一個圖騰式的殘破的鐵錨,象征中國造船工業的百年滄桑,鐵錨頂端挑起一個手工折疊的小船,讓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們,重溫中國早期工業文明的曙光和走向輝煌的希望。
蒸汽機車上演古今“穿越”
記者:看了你的《2010中國美術大事記·景育民藝術創作狀態》,一下被你的公共藝術作品《對接·啟程》迷住了。在現代化的北戴河火車站一側,你做了一列老式蒸汽機車,車上車下,活動著20多尊穿越古今的名人銅像,讓人仿佛進入一個歷史和時空的隧道。現在影視愛玩“穿越”,想不到公共藝術也玩起“穿越”了,但我覺得你“玩”得更有深度和內涵。這個新鮮獨特的創意是怎么想出來的?
景育民:早在清光緒二十四年,北戴河就被確定為準許中外人士雜居的避暑旅游地,1917年又開通了中國第一條鐵路旅游專線。當北戴河區委曹書記請我為他們設計公共藝術雕塑時,我想,北戴河不僅有美麗的自然生態環境,更是一個多元文化匯聚之地。于是我想到了“穿越劇”的形式:按1比1的比例做了一列老式“摩格爾”蒸汽機車,鋪上從民間搜集來的舊枕木和舊鐵軌,將歷史上與北戴河有關的帝王、中外名人共置在這個50多米長的平行和開放式空間里:車頭是司機“詹天佑”、司爐“瓦特”;車廂內,“秦始皇”在眺望大海,“曹操”在奮筆寫詩;近代部分,則有“康有為”、“梁啟超”、“徐志摩”等各具情態。車下,“張學良”和“趙一荻”依依送別“梅蘭芳”……我,作者本人也沒閑著,扮演了列車長的角色。游客可與他們零距離“對話”和接觸,融入作品的意境,與作者共同解讀歷史、完成對北戴河歷史文化價值的闡釋。
“東歸英雄”身上抒發激越情懷
記者:你的雕塑和公共藝術作品追求何種表現形式和風格?
景育民:在堅持了一段學院派的寫實主義創作方法后,我開始尋找中國本土的藝術語言,探索一條浪漫和寫意的雕塑之路,強調作品的寫意性、意象性和書寫性。能夠體現我這一藝術主張的代表性作品,便是《東歸·土爾扈特的史詩》。
記者:《東歸·土爾扈特的史詩》似乎不是當下的所謂熱門題材,那么,你為何對這段歷史產生了濃厚興趣呢,通過它,你想表達怎樣一種理念或情懷?
景育民:我想,一件好的藝術作品應當是思想的載體,承載著作者對社會、人生和歷史進程的態度。創作《東歸·土爾扈特的史詩》是基于這樣的思考:當年,渥巴錫率土爾扈特部落從伏爾加流域東歸時,是不甘在沙俄統治下放棄自己的信仰,接受文化被同化、種族被滅絕的危險,因而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經歷血與火的洗禮,也要回歸自己文化的原發地和精神的家園。十七萬人的隊伍,回到伊犁時只剩幾萬人,但留下的卻是一個民族文化復興的力量和渴望。這雖是一個古老的史實,卻有深刻的現實意義。當下很多人精神虛無,信仰缺失,沉溺物質享受、拜金主義,流行消費文化、快餐文化、娛樂至死,我想通過作品提出這樣一個觀點:拯救社會的力量,還是要靠精神和信仰。
記者:你的觀念和情懷很好,但作品是要用形象說話的,你用了多少時間、如何完成這件作品的?
景育民:我用了半年時間,每天聆聽草原上的音樂,長調也好,“呼麥”也好,給自己營造一個特定的空間氛圍,在蒼涼、深沉、幽遠的音樂聲中觸發歷史的聯想、有關草原的聯想,捕捉東歸英雄的視覺形象。在作品中,我用寫意的手法,塑造了六位不同年齡層次的土爾扈特人,他們一字排開,勒馬駐足,目視遠方,仿佛又面臨新的重大“抉擇”:迷路,劫殺,還是大江擋路?不管怎樣,他們的神情是執著的,意志是堅定的。六個人中,還有一位母親,懷里抱著一個嬰兒,隱喻著生命是延續的,他們的肉體可能會訇然倒下,而其精神是不可戰勝、代代相傳的。老一輩雕塑家潘鶴評價說,這件作品,如果作者沒有豐富的生活經歷和激越的情懷,是難以產生如此大的震撼力的。
探索中國本土寫意的雕塑語言
記者:我個人比較偏愛古典主義和寫實風格的雕塑。據我所知,中國雕塑長期以來也是以寫實主義為創作主流的,但至今未產生能與西方相媲美的經典之作,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景育民:記得我在講座中說過,以古希臘羅馬為代表的古典主義雕塑,是一座現代人不可逾越的藝術高峰。我們沒有米開朗琪羅和羅丹那樣的大師的才氣,沒有他們那種傾畢生精力于藝術的犧牲精神。我們只是從業者,雕塑只是我們的職業和謀生手段。只有極少數人是把它當成藝術來做,將困頓勞累置之度外。還有一個原因,中西方文化源頭不同,觀念不同。西方文化講究寫實,中國文化講究寫意;西方文化具體,中國文化抽象。在西方繪畫和雕塑中,即使是神,也是以人為標本創作的;中國雕塑的原初狀態就是造神、造佛、造龍王和土地爺,都是根據主觀想象臆造出來的,所以不用寫實和以人為標本。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沒有寫實主義的歷史和文化積淀;加上現代人急功近利,對各種風格流派的舶來品,往往淺嘗輒止,永遠處于“未完成”狀態,就像吃大餐,龍蝦還沒吃完,又上來非洲鮑,都要嘗上一口,寫實還未做到極致,就開始嘗試抽象和混搭。你說還能產生經典和傳世之作嗎?
心無旁騖堅守寂寞之道
記者:除了架上雕塑和公共藝術創作,你在藝術形式上還有哪些新的探索?
景育民:我主張在當代文化語境中,注入傳統文化資源。我的多媒體藝術作品《春江花月夜》,就是將傳統文化與當代表達方式整合起來,根據唐代詩人張若虛的詩意,做八位具有唐代風韻的美女,手執樂器,圍合出一個虛擬的池塘,寓意“出污泥而不染”的文人情操,然后植入西方的影像藝術,放映一段動漫鏡頭,暗合了當下流行的藝術“混搭”現象。我總想站在傳統與當代之間,在中國文化的橫向和縱向之間,尋找我的精神坐標,提出我的質疑和追問。最近,我還應邀參加了韓三平主持,劉德華、佟大為、張靜初等主演的“穿越”電影《富春山居圖》的拍攝,我做了一個古典仕女人體雕塑,命名為《踏青》,表現了中國文化從封建向開放的跨越。目前,我正為建設中的天津文化中心廣場制作一組大型群雕,力求塑造當代天津人嶄新的精神風貌。
記者:最后,請用一句話概括一下你的藝術訴求吧!
景育民:藝術是寂寞之道,必須心無旁騖,抵御各種誘惑,遠離塵世喧囂,摒棄功利動機,保持藝術的單純,才有可能創造出有價值、有藝術感染力的作品。這需要一代人的探索和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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