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的《敦煌樂舞》
三江訪談
人物名片:
陳寅(程胤),1950年11月出生,浙江寧波鎮海人,中國畫人物畫家。部隊期間曾擔任海軍某部美術創作員。1980年在京參加全總首屆藝術創作班。1990年拜著名畫家華三川先生為師。2005年加入美國中華藝術學會,并獲該學會永久會員和特邀中國畫畫家證書。有多組《敦煌樂舞》系列作品被海外華人及社團收藏。
近日,他受美國中華藝術學會之邀,將參加今年七八月份在美國舉辦的美國中華藝術學會入會10周年會員作品展。
□記者 陳曉旻
記者:首先恭喜您應邀去美國辦展,這次將去展覽的是您近年創作的《敦煌樂舞百圖》,為什么把自己的創作方向定位于敦煌樂舞呢?
陳寅:這次我準備了100幅《敦煌樂舞》參展,都是近些年的作品。敦煌樂舞是我特別喜歡的題材。我從小就喜歡古典小說。上個世紀90年代我開始師從華三川老師學畫,老師的創作也是以古典題材為主,如神話故事、歷史人物等,這也直接影響了我。另外,我的夫人是越劇團的旦角,她非常支持我的創作,不僅經常給我做模特,還幫助我搞創作,給我補充舞蹈、服飾和肢體語言方面的知識。
敦煌的藝術博大精深,在中國文化史和美術史上都具有重要的地位,但是用中國畫來創作敦煌題材的畫家并不多。我們比較常見的是“反彈琵琶”。我曾經去過敦煌,那些精美的彩塑舞、飛天舞、瑤池舞特別打動我。尤其在上個世紀90年代我看了甘肅歌舞團的歌舞劇《絲路花雨》,那根據敦煌壁畫發揮的舞蹈動作特別美麗,激發了我創作的沖動。中國畫中,人物畫是最難的,充滿動感的難度更大。
記者:如今國際間的文化藝術交流十分頻繁,作為在美國中華藝術學會近十年的成員,給我們談談有關的體會,比如海外對中國畫的認知和接受度。
陳寅:當年我在《寧波僑鄉報》,因為工作的關系,接觸了很多外賓、僑胞、華僑和華裔。后來我有幸成為美國中華藝術學會的永久會員,定期收到美國寄來的會刊,并刊發會員作品,聆聽專家的指導。
也曾有人問我,中國畫什么時候走向世界?我認為中國畫早就走向世界,因為張大千、齊白石、吳昌碩等大家早就得到海外的認同。有人以中國畫的得獎或者拍賣等成績來衡量其認可度,我覺得這只是市場的角度。市場有炒作等問題,最主要是受買家喜好的影響。據我了解,中國畫尤其傳統中國畫,主要是一些在海外的中國華僑華裔在購買,因為有文化的認同感,一般的外國人還是欣賞油畫,這是文化傳統決定的,不代表中國畫的接受與否。上個世紀華三川老師好幾次去海外辦展覽,他的工筆重彩的作品每次都被華僑們搶購一空,這也充分證明與審美的口味和文化有關。
記者: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很多中國藝術家走出國門,現在反而又都回來了,您覺得中國畫怎樣才能更好地走向世界?
陳寅:很多畫家到了海外,到畫廊一看,馬上就放棄自我的堅持轉身畫起了油畫,或者是最受市場歡迎的那些題材和風格,更甚至轉行了,把大部分時間用來打工。當一個畫家自信和時間都沒有了,怎么可能會創作出好的作品?
中國畫要得到更多的認同,首先要保持自己的特征。現在很多人只提創新,卻把傳統放到一邊。我還是堅持中國畫應該用筆墨紙絹等材質創作。我是用筆墨在絹上創作的,為了保持透亮的效果,我用顏料一次次地上色,一般需要五六道。畫畫真的是件苦差,需要天賦、機遇和勤奮。而最難以做到的是勤奮。
其次需要功力的錘煉,工筆人物的線條描畫尤其需要功力,我記得華三川老師當年天天在手臂上吊著一個裝滿水的杯子練腕力,保證用毛筆畫出的橫線跟使用了尺子一樣直。我也是每天把一個小鐵錘綁在手臂上練畫線300下。中國畫中最美的就是那些線條,因為長短、疏密、濃淡不同而營造出不同的質感和肌理,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
記者:您的藝術之路有時代的烙印,可以說在坎坷中堅持了一輩子,給我們講講您的藝術之路。
陳寅:確實很不容易,回顧自己的經歷,幾乎每個10年都會有一次重要的人生轉折。1960年,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很好的美術老師,姓鐘,因為他鼻梁高,我們都愛叫他高老師。高老師看我畫得不錯,送給我三支HB的中華繪畫筆,這是身處農場的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當從老師手里接過鉛筆,我如獲至寶。如同馬良的神筆,我開始用它去畫房前屋后、田間地頭看到的情景,直到小學畢業,我畫完了12本速寫本。
1970年,因為常畫宣傳畫,20歲的我以美術員的身份被部隊特招。1980年,退伍回來后我參加了浙江省的代表全國首屆文藝創作班。
1990年,我認識了著名畫家、鎮海同鄉華三川老師,并拜他為師。
2000年,我又有幸認識了美國中國加州華僑理事會理事長陳萬里先生,讓我真切感受到海外僑胞對傳統文化的認可。新的10年,我希望自己可以開畫展,出畫冊,在藝術道路上更上一層樓。
記者:創作風格來自于創作理念,您的創作理念是什么?
陳寅:我用十八個字來概括:臨摹、創作、特色;構圖、布線、敷色;景情、動靜、工寫。從臨摹到創作形成自己的特色,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我最終選擇工筆人物畫的創作,尤其以敦煌樂舞為主,是經過充分的思考和積累的。構圖、布線、敷色是我創作的方式,因為我是在絹上創作的,這樣也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宣紙和絹上作畫是不同的感覺,前者就好像在高速公路上開車,有阻力系數,而后者就是在玻璃上開車,容易打滑。敦煌的樂舞和飛天一般是沒有背景的,而我給她們設計了背景,就好像配了景的詩,或者是配了詞的音樂,更加完美。因為是系列,需要創造更多的藝術形象和更豐富的肢體語言,這是很考驗人的,我一般都是動靜結合,工筆和寫意結合,以達到更美的藝術效果。
記者:有人說筆墨是中國畫語言的核心和靈魂,但吳冠中說:“筆墨為零”。筆墨問題一直是畫界爭論不休的話題。您對此的看法是什么?
陳寅:筆墨是中國畫的重中之重。通常而言,繪畫要講究節奏、空間和感覺,這是繪畫藝術的三個要素。拋開繪畫藝術,其他如音樂、舞蹈、戲曲等藝術形式,都是如此,要有節奏,節奏里包含了氣韻。因此,筆墨趣味本身就標志著藝術文化含量的高低,這是文化品味的問題,筆墨的高度其實也是個文化的高度。
記者:當下工筆人物的創作也有了很大的創新,比如現在有了“新工筆畫”,著名工筆畫家何家英可以說是新工筆畫的代表人物,您對此關注嗎?您會用工筆畫去創作現代的人物嗎?
陳寅:何家英的新工筆畫非常優秀,在所有的語言元素中,何家英的線條最值得藝術界關注,雖然它與傳統勾勒線條一脈相承,卻有自己的個性,即在游絲、鐵線等流動性線條之中增加釘頭鼠尾描,同時強化線條的書法性節奏,以疾徐、抑揚、頓挫等豐富的用筆和墨色變化,提升線條的味道和品格,以此將線條從結構再現的寫實層面提升到寫意境界。
我曾用工筆畫去創作現代人物,工筆的現代人物比古代人物更難。首先現代的服飾單調,越簡單越平直就越不具有裝飾性,也就越難畫。完全用傳統的工筆來表現現代人的人物性格和內在心境很難。筆墨當隨時代,說實在,我還沒有達到這個水平。
記者:在當今文化多元、張揚個性的時代,您怎樣看待創新?
陳寅:曾經有人問京劇大師梅蘭芳,他的藝術有什么風格、個性?梅蘭芳回答說,我的藝術個性就是沒個性。他說自己都是吸收了藝術最精華、最優秀的東西,他認為有個性的東西就有自己的薄弱環節。其實梅先生是講他的京劇藝術是圓融的,是完美的,也是最經典的,它形成了梅派博大、圓融、中正的一個位置。
我覺得梅先生說得特別好,我們應該盡量吸收優秀、經典的傳統文化,然后才能談得上創新。所以從這一點來講,我仍然繼承著傳統的手法、傳統的精神來創作,雖然我在古典人物畫的形象、服飾、色彩和形態上有一些創新,但那只是細微的變化,畢竟人物題材還是以傳統為主,我想表達的是現代人對敦煌飛天和樂舞的解讀和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