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書箱時無意翻出一幅舊作,這是一幅近五十年前的水墨寫生作品,作者是幾年前去世的老同學忠奎畫的。畫的名子叫《海河晨曲》。時間是在1962年。此畫作者忠奎兄比我大兩歲當時也就十六、七歲還在上初中。記得這幅畫是跟據速寫稿整理而成的,畫得是河西區劉莊大街東頭從海河西岸向東岸望去的河兩岸景色。這幅畫真實地再現了當時海河的景貌,河中的帆影;手搖的小船還有往返于河西河東的擺渡小火輪讓我看起來是那樣的遙遠而親切。這幅畫最吸引我的地方是畫出了清晨海河的霧蒙蒙濕潞潞的感覺。由于我非常喜歡這幅畫,展后他便將此畫送給了我。
說起來忠奎兄還是我小學的同校校友,由于他畫畫得好經常畫壁報,他用生宣紙畫的類似于齊白石風格的花鳥畫在學校展覽時引起轟動,那時侯小學生畫水墨畫的很少讓我羨慕不己,因為共同的愛好使我們很小便玩到了一起。很巧初中都考中了天津四十二中,學校的業余生活很豐富,尤其是美術方面更是如此,美工組還分幾個小組,有西畫組山水畫組,花鳥畫組還有篆刻、剪紙、木工等小組。忠奎是山水畫組的組長,他的山水畫得到美術老師和組內同學們的一致好評,也是我學習的榜樣。
1963年暑假學校美工組組織部分同學去北京寫生,因為拿不出六元的費用,忠奎便沒能與其他六位同學成行。我和建平、寒松、雨生、振玉、振明在丁秉琛老師的帶領下在北京游玩、寫生了六天,去了故宮、中國美術館、頤和園、香山、動物園等景點。還拜訪北京老畫家惠孝同老先生,這次去北京大家收獲很大,回來后跟據寫生稿畫了一批畫在學校辦了一個國畫寫生展。通過這次展覽同學們的寫生創作水平和繪畫技巧都得到了一個很大的提升。忠奎失去了這次重要的學習實踐機會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1964年忠奎因畢業成績欠佳沒能考上高中或中專學校。當時全國開展了號召學生支援邊疆和上山下鄉的第一次運動,邢燕子、侯雋是那個時代的楷模。這次大潮忠奎也被裹攜其中,扎根在河北省文安農場,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八十年代后期才得以回津。滿瞼風霜摺皺的忠奎帶著老婆孩兒回到了天津,人木木的如魯迅筆下老年潤土般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風采和靈光。沒有工作沒有房子......看到同學們都不差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曾經美工組的同學聚在一起研究幫助解決忠奎兄的就業問題,忠奎很是感動。最后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在一個國營商場謀得一個美工的工作,他很是滿意和知足,因為又與畫畫搭上了關系。一晃十多年過去,國營商場越來越不景氣,美工也遂漸變成多余的人,下崗待業成了無奈的選擇。要說把畫畫這門技藝變成謀生的手段對一個游離于“體制”外面的業余畫者來說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了賣錢他畫起了工筆畫,甚至作高仿的古畫。我曾勸過他:“人上五十手眼不靈,何況如今的畫商沒法說,定畫時和言悅色,拿畫時貶損壓價不守承諾,累好受氣難咽。沒少聽你報怨,何苦呢”?“那我該怎樣”?“你以前水墨畫得這樣好,不如重新拾起來,畫點自己想畫的東西,一旦畫出名堂而成名也末可知”。“哎,一切塵埃落定,成名哪那么容易” ......看來他是沒了信心。
忠奎通過艱苦的奮斗終于買上了自己的房子,可不久傳來忠奎患中風的消息,原來他為了完成一幅大張工筆畫的任務借用了一間沒有暖氣的地下室......好不容易養的差不多又不幸患上胃癌,真是不幸加不幸。記得到醫院去看他只見他瘦得不成樣子,我說了不少鼓勵和安慰的話,他苦笑著看著我,我感覺自已有些虛委,可又能說些什么呢?臨告別時他拉著我的手說:“我能再見到你們就知足”。我扭過頭去淚珠止不住滾落下來。半年后忠奎走了。
《海河晨曲》我一直認真地珍藏著,睹物思人,往事并不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