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秦皇島農村一個私人小煤礦遇見他的。當時我正在煤礦收集創作素材,為了真實全面感受礦工的生存情況,不僅去國營大煤礦,也去許多條件簡陋私人小煤窯,和工人一起下井去體驗令人窒息的黑暗。還清楚記得遇見他的那一天。交接班時,在出井的工人中發現了他。這個工人身材高大,但面目猙獰,原來他臉上滿是嚴重的燒傷疤痕。礦主在一邊悄悄介紹說,他曾在一次在礦井的瓦斯爆炸中撿了條命,以前可是個英俊小伙!果然,我分明看到,不僅是臉,手也被燒成嚴重殘缺,如雞爪形狀,勉強可握住挖煤的鎬把。雖然礦主不愿多說細節,但從傷痕的嚴重程度來看,可見當時爆炸的情形是何等的慘烈,難以想象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令人震撼的是,盡管眼瞼外露,耳朵嘴唇殘缺,他仍然在下井!因為他是農民,沒有所謂“勞保福利”,不去挖煤,就沒飯吃!雖感震撼,但當時并沒有產生靈感,因為去煤礦收集素材的初衷是,依照老習慣畫一幅巨大的傳統構圖方式的工人群像,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以何種適當的形式表達一個燒傷工人肖像的素材。回北京后,他的形象一直難以忘懷。
當我心被藝術女神照亮的一剎那——工人的大型肖像創作構思就開始了。也許就是這張臉,使我三十多年的經驗匯集成為繪畫形式蛻變的力量。還有什么比用超大尺寸描繪一個疤痕累累的臉更能夠說明中國煤礦工人的生存狀態?關于礦難的海量文字報道,人們已經讀得麻木,那么換個形式——我們來觀看。
后來的情況是:帶著新的創作計劃和激情,我又去了那個小煤窯,找到了他。我要為他造像,用皇帝和偉人肖像的尺度為一個被生活折磨的普通中國當代農民畫一幅肖像。雖然面目猙獰,但是他是個善良的農民,是中國經濟發展和問題的縮影。雖然畫面不甜美,但作品表達了一個藝術家的良知和對社會的關懷,表達了我作為一個作為一個公民對他們的尊敬,并且以一個特別的藝術現象存在于中國畫壇。